015读书

《读书》

       书中自有黄金屋，书中自有颜如玉。

　　两年四学期的初中，我是在数理化诸位老师哭笑不得和恨铁不成钢的责骂中读完的；而立之年，睡前饭后，心血来潮，还时常翻看一些业务之外的书籍；步入不惑，为人夫为人父，养老育小，忙于奔波与应酬，总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，因此早已无暇顾及曾经钟爱多年的“洛阳纸”了。时至今日，唯一存有的感受就是：一本回味无穷的书，和精彩的电影，动听的歌曲，传神的画图那样，似缕缕温暖的阳光在抚慰平静的心灵，唤起美好的记忆。

　　我最早接触课外读物，是四十多年前在大队小学的“戴帽”初中。那是两部磨得失去凌角，脏得不成样子的长篇小说《敌后武工队》和《红岩》。一个同学从在公社工作的父亲处，悄悄地把它们带到教室里，封面丶内文纸张和印刷装帧都非常粗糙，乌黑的封面，前者是几个包着头巾握着手枪的壮汉，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前方。那时，流行的多是“红宝书”和“领袖语录”，纯文学的散文或者小说凤毛麟角。同学父亲在公社任文教专干，是个标准的书迷，其读书雅兴比我们还浓。有借有还再借不难，为保证两部大本头如期归还，方便下次再借，我们只能背着老师把砖头厚的小说放在抽屉里，桌面上是翻开的语文丶数学或别的什么课本，以遮人耳目，右手执笔随意地在课本上写写划划。黑板前，讲得津津有味的老师，吐沫四溅，他才不会在乎我们半垂的脑袋呢。下午放学回到家里，又是读小说的最好时光。那时，教育考试制度刚刚恢复，虽然招生面不宽，但每年秋季还是有一些学友考上中等专业学校和为数不多的大学，然后捧上了铁饭碗，跳出“农门”。我们弃学习而不顾，如此专注地“看小说”，倒不是因为武工队员们如何神出鬼没，英勇善战，出奇制胜，而是为那位活跃在男同胞和日本鬼子中间的美女汪霞心动。身材高大的汪美女，斜挎着驳壳枪，剪短发扎腰带，英姿飒爽，爱红装又爱武装，不但人长得高大漂亮，而且性格温柔，智勇双全。几十年过去了，现在想来，勇士们个个摩拳擦掌，斗志昂扬，原来是“男女搭配干活不累”使然。——尽管通篇鲜有美女肖像描写和插图，但那位周旋在英雄身边的美女汪霞，其言谈举止和音容笑貌，早已刻骨铭心几十年。

　　两年后，我与县高级中学重点班擦肩而过，告别双亲和弟妹，来到321国道旁，义江河边的五通中学读高中。这时，最惬意的莫过于午休或者周末，——如果是久雨不晴的天气则更好，窝在学校那简陋的图书室里，手里捧着一本书，一动不动，或长吁短叹，或聚精会神，或喃喃自语，或拍案而起。

　　书读多了，就难免想入非非。手捧《山道弯弯》，心里想：那些能吃苦耐劳，任劳任怨，能伸能屈的男人，就应该得到诸如田螺姑娘丶湘西妹金竹一类女人的爱慕和追求，并与之相亲相爱，白头偕老；就应该在小桥流水，翠竹掩映，山清水秀之处劳作与生活。于是，就时时告诫自己：要远离那些倾倒在女生石榴裙下，周旋于女生之间，递纸条烫卷发穿喇叭裤，躲在厕所里腾云驾雾的男同窗，要对他们不屑一顾。于是，体育课劳动课，就争着跑抢着挑，脏活重活也不在话下。

　　因为自己严重的偏科思想，敌不过千军万马，我在高考独木桥上坠落下来，回家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。那是一个地处三镇交界的边远山村，去任何圩镇都超过二十里路。万念俱灰，无所事事，原先的理想和前途早已抛到爪哇国去了。这段日子过得很是灰暗：牛高马大，力气大得无处使，要文又“文”不上，要武又“武”不起；白天跟大人们到生产队“吃大锅饭”做农活，挣工分但是晚上记到本子上的，却是别人的三分之一。没有什么文化的父亲，望子成龙却又无可奈何，小农意识颇重，开口就是：莫去算了，在家耍！

　　这时，农民作家路遥的长篇小说《人生》问世，似又一片蓝天出现在我的心里，沉寂已久的心又豁然开朗，觉得穷山臭水未必就不好，苦点差点无所谓，远离文化的地方，往往人都老实本份，又盛产美女和才子。虽然后来高加林还是回到自己日思夜想要远离的故土，虽然美丽贤慧的巧珍被迫嫁与他人，但是，由他俩人编织起来的，美好的爱情故事，早已经埋藏于心里。

　　从高考的独木桥上坠落下来，赋闲在家，无需参加更多生产劳作，使我有更多的时间去诳书店，有更多的时间读更多的书。这期间，正值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文艺复苏，《小说月报》，《萌芽》，《小说选刊》，《散文》，《作品与争鸣》，《人民文学》等，如雨后春笋，凡是能见到或借到，或者订阅，或者零售，通通弄回来。床头边书桌上，书架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，慢慢地读，慢慢地看，——已经什么都没有了，但是再也不能没有书啊！

　　对于书，我天生地有一种占有欲。别人的，就想方设法弄回来；自己的则不希望别人来借，如果实在借出去，就希望对方快快归还。读书没有给自己带来什么优良品行，也没有成就惊天动地之举，倒是养成一些新的陋习：要么沉默寡言，要么滔滔不绝，还常常独自一人发呆，——还有就是见不得美女，否则就脸红心跳。长此以往，家里人就告诫：这小子天天目空一切，以后怎么成家立业啊？

　　或者蛇有蛇路，或者是阴差阳错，在家赋闲不到两年，春节刚过，我的老师叫我到县城某中学代课。于是，以前所读的书又派上了用途，那时我任教的是语文课。虽然读过的书不及万卷，更谈不上达到真宗赵恒之境界，但是，人生伦理丶道德修身，天地世运，人情物理，天南海北，上下五千年等，也多少可以给自己的学生们说个甲乙丙丁了。